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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o章(1 / 2)

“峋阳王令先父作谶,言臧州有帝星当照,先父不愿作伪谶。”苌濯缓慢地,面无表情地说,从他的眼睛里,嘴角处看不到一丝悲痛的痕迹,话说到伪谶就戛然而止,他没有继续说下去。

但所有人都从他对父亲的称呼里知道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。

“……家母尚困于臧州。”在短暂的沉默之后,他补上了这一句。

为人子者无法描述父母的惨状,这是他能说出的只有这么多了。

他的父亲拒绝为峋阳王篡位的合理性提供支持,于是遇害,他的母亲被囚禁了起来或许有更糟的事情。

但他母亲可能还活着,他也还活着。

府衙里来了一位蓝眼郎君的事情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,门房发誓自己绝没有乱嚼舌头。

有读书人悄悄地打听那位郎君是不是姓苌,旋即拊掌说那必然是淡河的恩公之子啊。

当初朝中太史令来淡河探查龙气时,还不那么衰老的襄溪王曾试图让自己的人随行。

他希望自己的封地里有龙气,但不希望被人看出来有龙气。

朝中人拒绝了这个提议,但召来了一位颇有名望的隐士随行以示谨慎,那位隐士的姓氏正是“苌”。

朝中的太史令确定了此地的龙脉,苌姓隐士指出淡河反弓伤龙的地势,于是此地龙脉的事情被轻轻揭过。

原本住在这里的淡河人得以继续过他们祖祖辈辈都过着的日子。

那位苌姓隐士自此之后沉寂了一阵,再为世人所知已是峋阳王太史令。

襄溪王没有重用他,或许是因为避嫌,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不论什么原因,最终隐士归于峋阳王麾下。

有人说他在臧州定居,娶了一位极美的妻子,那个女人被叫做“拜月夫人”,因她名昙,也因她如月轮般泛着浅浅蓝色的双眼。

现在这双蓝色的眼睛正在他们的孩子身上,注视着淡河响晴的天幕。

苌濯身上有伤,身体状况也并不好。

在确认身份之后就被裴纪堂请去客舍休息,同住一处的淳于顾嘟嘟囔囔,叽叽歪歪,说屋子里丧家之犬多了是会打起来的。

“你要是让苌濯听到你骂他丧家之犬,那你被打了我绝不保你。”嬴寒山警告他。

淳于狐狸又摇起他不存在的尾巴。

“怎么会呢,”他笑嘻嘻地说,“小生是说小生是丧家之犬啊,多么可怜,寒山只同情那美人小哥,也不同情同情小生我吗?”

这人绝对有病吧。嬴寒山想。

苌濯的到来并不改变什么,淡河城仍旧是淡河城,城外的臧州兵仍旧是臧州兵。

随着飞旋怪鸟落下的雷霆极大地打击了士气,什么队伍才会被雷劈?不知道,但一定不是正义之师。

劈成炉膛鸡的巫师们被匆匆拖走,攻城也随着阵法失效而草草结束。

淡河城墙上的士兵灰头土脸地修补已经细微开裂的城墙,淡河城墙下的士兵灰头土脸地收敛地上散落的尸体。

敌人的尸体,战友的尸体,巫师的尸体,奴隶的尸体。如果剥掉外衣,他们就只是肉而已。

嬴鸦鸦在奔走,她和那些尚可用的府吏一起计算伤亡,预备发放抚恤。

拉着尸体的板车从他们身边经过,上面的东西发出浓郁的血腥。

尸体腐败的味道和其他东西腐败的味道是不同的,人只要闻一次就会永远记住那种微甜的,令人窒息的恶。他们其中大多数会下一次闻到它时汗毛倒竖,双腿发抖。

闻一闻姑且如此,不要说去看了。

于是他们挡在嬴鸦鸦和拉尸体的板车之间,为难地劝说她先归府衙。

“这是在不是小女郎您应该做的事情呀,”他们说,“淡河岂是男子都死尽了,要您这样一位身份贵重的女郎来看这些东西?”

她生得那么美,年纪那么小,那样白皙而玉润珠圆的脸颊应该被繁花衬着,那双澄澈的眼睛应该去看河水,彩蝶,锦缎。

嬴鸦鸦傲然地笑了,她扬起脸颊,让所有人看到自己颈上割喉的疤痕。

“我难道未曾见过吗?”她问。

你们觉得,我未曾见过死吗?

在这满地的尘土,血腥,在风尘仆仆的士兵和民夫里,有几个人看起来不同。

他们衣衫洁净,称不上华美但已经足够出众,几个人像是一群绢蝶,翩翩然地飞过淡河县城的街道。

但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没有轻佻的神色,他们面无表情,双眼发光,簇拥着他们的头领。

淳于顾换了一身新衣,佩玉冠,正式得像是一位要向帝王进言的国相。

他的确要去向裴纪堂进言。

裴纪堂的书房里已经没有那尊田黄雕刻了,连桌上那些并不怎么值钱的摆件也已经撤掉。

他坐在光秃秃的桌后,给这位匆匆而来的门客一杯热茶。

“明府可愿冒险吗?”淳于顾问。

“什么险?”

“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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